妳果然不愛爸爸

趁著還沒忘記前，寫一個小女孩。

只見過一面，當時她大約3、4歲吧！對她印象特別深刻的是因為，她的媽媽很奇妙的，似乎並不如一般媽媽般的愛她。而這小女孩也似乎知道，特別淡定、認命，自顧自孤單的玩著溜滑梯，盡量避免去麻煩媽媽。

當然我是認識這位媽媽的，高中同學，大學聯考是我們班的榜首，卻很有種的選了政大不念台大，我記得高中時她常常請假，為了去追劉德華，那時我總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想著，什麼樣的媽媽能讓女兒這麼自由的隨意請假去追星啊，真好！直到見到她與她女兒相處的模樣，才有點明白，或許，她媽媽也不太愛她，至少，不像坊間一般的媽媽那樣的愛孩子。

她跟她老公婚前談了八年戀愛，轟轟烈烈分分合合各自劈腿又常上演萬里追夫、追妻的大戲，婚後，大小吵架不斷，目前離婚談判中。女兒自小成長於這樣的環境。有一晚，她唸故事哄女兒睡覺時，女兒忽然問她：「媽，妳愛爸爸嗎？」她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不願對女兒說謊，便顧左右而言他，說著父母之間有些問題，他們只是特別坦率的在溝通，請女兒無需多想等等。女兒沒說什麼，靜靜的聽著。不多久，正當她以為這個話題已經安然過關時，那才4歲的女兒很冷靜的說：「妳果然不愛爸爸。」她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這個女孩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呢？

the cure

洗澡時，突然一切都連結了起來。

起因很奧妙，高中同學紛紛為了求子去做試管，其中一個已經順利做成正在懷著龍鳳胎的，她嫁入的豪門婚禮，我一直記憶猶新。年輕且似乎單純的新郎，有個坐在輪椅上近乎聾啞狀態的老爸爸，八十多歲吧，以及顯赫的官商關係。我猜想，這老爸爸必定是到了50多歲，才又取了個少年太太，生下這個尾子，想不到，竟然還有機會看到他結婚，我那嫁入豪門的同學，可能急於讓這位老爸爸抱孫，才馬上做試管吧！

腦中浮現一個想像畫面，老爸爸在輪椅上，打著點滴，護士傾身對他附耳大吼：「唯一的解藥，就是歲月了吧！」擁有再多的物質，人終究換不回時間，於是便想到解藥。

另外一個令我浮想翩翩的，是失散已久的大學同學，她也許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到什麼叫做「怪妳過分美麗」的超級美女級人物。那一屆的財金系其實很誇張的集滿眾多美女，但這一位卻是眾口鑠金公認的台大校花！她也嫁入一個新興豪門，也就是說老公是白手起家的巨富。當年我看她受過情傷、然後跟班上那位中正高中榜首、為人低調的老實頭穩定下來，我內心想著，這種過分美麗的女子，絕無可能就這樣被個平常人把到，因為她美的過分了！沒想到，老實頭也知道，我們開他玩笑恭喜他把到這等美女，他已經說了不祥的懺語，心知肚明他只會是個過客，就好好珍惜這一段陪伴她的日子。

一直想著她終究會花落誰家，多年後終於知道了，卻也不驚訝。老公很老，把她當成寶般的疼愛，紮紮實實是個貴婦，幸而不是世家，沒有太大的門第負累。她的生活充滿美食、華麗住宿、以及店家打電話通知有新衣到了，約時間關店只服務她一人，已經按照她的品味挑選衣服，等她試穿採購。總是會想起當年她情傷後任性的哭泣、任性的把一群朋友叫去 KTV 聽她一個人唱滿全部都是范曉萱的個人演唱會，總是在最後以張信哲的「別怕我傷心」收尾，然後崩潰大哭，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刻，我才明白美女的威力有多大，在場男性無一人怪她任性，都流露出萬般疼惜的眼神，連女性都想，算了，沒什麼好計較的，因為她過分美麗。

我也不禁幻想，她跟她那老老公，也許很難白頭到老，當老老公坐在輪椅上打著點滴，兩人是否也在談論那唯一的解藥是什麼？彷彿我可以預見，我想她那老老公也心知肚明，這位過分美麗的女子，不可能就此停留，而是像賈桂琳甘迺迪那樣，嫁給船王歐納西斯之類的。

於是乎，唯一的解藥，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東西，即是，沒有解藥。

洗澡時的浮想連結總是很奇怪的，想到川端康成「美麗與哀愁」的第一章，50多歲的初老男人，除夕夜時跑到京都，找舊情人一起聽知恩院那108響的新年鐘聲。舊情人為了表示畫清界線，故意帶了年輕的女弟子陪席，但，若她真要畫清界線，她根本就不要出席啊！人的情感總是矛盾，而這初老男人終究跟宛如舊情人再世的年輕女弟子上床了，卻料不到，這女弟子是為了幫師父報仇才刻意誘惑他，要來攪亂一池春水。這些人世紛擾，可有解藥？知恩院那108響鐘聲號稱是要消解人類的108種貪瞋癡，只怕是愈解愈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