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0/14

Let There Be Light

會震撼我心的東西,必有它的力量,可是往往來自黑暗幽谷。看不見的夢靨鬼魂纏身,伸手不見五指,徒勞的掙扎顯露出猙獰的面貌,疑為所謂誠實、勇敢,可是要知道,那是一部份,一部份而已。

就像村上春樹說的,死不是生的對極,而是存在我們的生之中。我想要的是,那一靈未泯,提供機會讓我看見他的脆弱、恐懼,從而體驗、了解。Let there be light. 我才得看到。

問題在於:(1) 向誰索光?(2) 光是什麼?


魯西安佛洛伊德(Lucian Freud)、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

每次看到這兩位畫家的人物畫,我都想要吐。真相如此傷人,我看見獸。人的脆弱、醜陋、疲倦、空洞,看起來跟螻蟻有啥兩樣。優點在於,畫面如此強烈,表現出人的複雜性,可是,次次看了都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我喜歡這種強烈的暴露,可是如何處理不舒服、煩躁的感覺呢?這是不留餘地的作法,殺過就算,行刑場上的人頭,你盯著他看,他盯著你看,無言,無盡的空洞,人生是什麼?

魯西安佛洛伊德畫作


電影中的黑暗與變形:從 Harmony Korine, 法斯賓達, 卡薩維提, 到達丹兄弟

第一次聽到 Harmony Korine 的名字,來自班上同學 Bryce 的介紹。他說,好強烈的黑暗與醜陋,你一定要看,嚇死人喔。於是我便行禮如儀的看了 Gummo,事實上確實是創意、勇氣十足,只是萬分的病態,令人掩耳捂眼,難以卒睹。主要在於態度,人性的黑暗、病態,他彷彿得意洋洋的獻寶給你看,你看你看,這些我都知道喔。感覺有一抹聰明邪惡的笑意掛在他嘴角,嘻笑人世的醜陋。大量的超廣角變形鏡頭去強調人的嘴臉與扭曲,我覺得太過頭了,一則沒有反思與同理心,二則,太明顯的直接用鏡頭扭曲角色。這是炫技,不是誠實。



法斯賓達看待世界的殘酷,推到極端衍生出不可思議的殘忍故事。主角無論如何努力皆徒勞一場,總是命中註定得不到關愛。【四季商人】的男主角好不容易自阿爾巴尼亞戰場平安歸來,好不容易進家門,媽媽第一句話是:怎麼你平安歸來,共同參軍的表兄卻死了,應該死的人是你,因為表兄一直都是一個比你好的人。【福斯與他的朋友】中的福斯中了頭彩,所有人都對他好,他也大買特買貴重東西分送大家,終於,千金散盡,財產都在別人名下,那些朋友親人紛紛別過頭去,嫌他低俗醜陋,竟把他趕出門外。他再度一文不值,回到貧民區的酒吧飲悶酒,兩個美國大兵跟他搭訕,他重燃希望,以為有一夜溫情的機會。沒料到,美國大兵會心一擊:「要睡覺可以,那你要付我多少錢?」這一問重重把他擊倒,他嘶吼:「我總是付出所有、我總是付出所有」然後被揍一頓,攤倒地鐵站前,路過的小孩見機不可失,竟扒光他的衣服、皮夾,赤條條來去真乾淨,他就這樣赤條條的、什麼都被掠奪的離開人世。

法斯賓達敢把人世的殘酷推到極限,重點在於角色完整引人入勝,故事雖極端但角色成立,故事便成立。




然後到了意裔美籍導演約翰卡薩維提,他也是很誠實的暴露出飲食男女的貪瞋痴與種種愚行,也是令人看了渾身難受,為什麼人能如此恣意傷害他人,僅為達到那種小小的惡趣味。可是他呈現角色、環境,令你了解這些人就是你周遭的凡人,醉酒後醜態百出的叔叔、色令智昏的討厭老闆、一點卑微一點尊嚴的受傷中年男女群像。他有一種世故的同情,過火時懂得自嘲,這種真實的醜陋固然令人不安,卻又令你覺得熟悉,讓你重溫那些卑微人生的記憶。【丈夫群像】一片,嚴正的表現出那些中年男人之惡,卻也留下那種中年之惑的唉嘆。一樣,角色的塑造與表演極為可觀與可信。




然後有比利時的達丹兄弟。這一對,在我來說,是歸類為後逗馬宣言時代的佼佼者。逗馬電影有許多規則,重要如手持攝影營造紀錄片風格、不打非自然光源的燈光、不用電影配樂等等,營造出一股有如紀錄片般真實的風格。然而,逗馬電影發展至後期,出現太過執著主觀暴露人性醜惡的傾向,於是,有另一群非逗馬導演,擷取這種紀錄片般擬真的風格元素,再做出取捨與運用。達丹兄弟正是我心目中的集大成人物。

一樣是大量手持攝影,他們耐心佈局走位,設定觀點,因此拉開距離,維持淡漠的記錄距離。無比的耐心讓攝影機始終安份的停留在角色後頭3呎,不躁進、不好奇要看到角色的表情與反應。這樣便將觀眾跟角色穿上同一雙鞋了。跟著他走、看他所看、經歷他所經歷,那無表情的背影,竟成為觀者自行上色投射的心靈影屏。這毋寧是一著險棋,開頭極悶,畢竟我們都習慣憑藉主角的臉、表情,來認識、了解、定位主角,方能讓他帶領我們入戲。達丹兄弟不給你這些,就是不給看,只讓你跟著,漸漸的看出趣味,原來他讓我直接經歷主角的經歷,讓我做那做出表情反應之人。【兒子】一部,竊以為是巔峰之作。當主角的祕密終於揭露時,我們不是由主角的反應讀取那祕密的震撼性,而是,親身被震撼到了,而反思自己會如何行動。這棋路又險又經由縝密佈局,我短期內做不來,僅先遠觀嚮往之。他教我的事,險棋可下,必先佈局,找到自己的觀點,一以貫之,不要害怕。




(i*y)^2 = i^2 * y^2 = -y^2 <= 0

Finally.

Distortion. DV effects. Those are the only interesting parts in Lynch's latest film, the Inland Empire.

Imaginary/reality, film/dv language, distortion/emphasis, control system,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last person and the end of history. Carry on, make it w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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