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錄)沈可尚廖敬堯內心衝擊 掛念災民
2009-08-17 中國時報 葉宜欣/台北報導
耗費兩年心血,紀錄片《野球孩子》上映正好撞上八八水災,票房重挫不在話下,導演沈可尚、廖敬堯因見災情慘重,也一度無心宣傳。「颱風來第一天,我們還在花蓮,看了電視流下淚來,甚至不想說話了。」災民無家可歸,他們卻在冷氣房裡討論宣傳行程,內心產生巨大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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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剪接室等轉檔的時候,看到這則新聞,心有戚戚焉。每當這種時刻,不免懷疑自己的意義與價值,高中課文裡有一句話:「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突然之間覺得電影是好後面的東西啊,是社會發展到某程度、人類溫飽之餘的幽微遐想、奢靡的實踐啊。我叼叼念念的僅是夢幻囈語,擺佈著所謂尷尬羞恥的人為情境,拿錢擲向不存在的水潭,意義在哪裡?波瀾不興,一片虛無。
離職後剛好有機會去那馬夏鄉當義工造屋,與其說是社會參與,不如說是都市人單純的想做些勞力,讓腦袋放空。待日出東山便上工,待日暮西山則下工,扒樹皮、鑿榫頭、榫孔、搬木頭、拉繩搭起架構。我感嘆義工團體、非營利組織在組織分配義工的職能上的無能,動腦筋想的都是,如何追求效能的最大化,而漠視參與這件事本身的意義。從第三天起,由民宿到工寮的路線已大致摸清,便不搭車,慢跑到工地,總之過了橋,在三民國中旁的小道右轉,循著豬圈、雞鴨寮一路下行,不會迷路。
某個晴朗的晚上,我們盡往山裡的產業道路鑽,口袋裡揣著香蕉,想尋找一處草地,躺著看星星。天真啊,那兒哪來都市裡修剪得宜的草坪啊,只有肆無忌憚長得比人高、很像蔥一般的雜草啊。於是我們就躺在產業道路的正中央,當然沒有路燈,全然的黯黑,頭頂上便是多到病態的星星,擁擠到連著名星座都無法辨識出的地步,只有看到星星動了,才明白,又被螢火蟲給矇騙了。
當時我們的工寮,在民族村。我們的借用的廁所,是民族村愛鄉協進會。清晨沿路快跑的山地孩子,是三民國中的學生。我們搭的木頭房子,在兩噸以上小貨卡就無法通行的,深深山重裡。
我不擔心那房子,主要樑柱皆是直徑超過30公分的老實樹木,病態多的斜撐,當時我們都說,9 級地震也別想拆了它。似乎也笑著提起土石流,那水泥打的筏式地基肯定撐不住,但整個房子就算滾下山,肯定還是一個整體。
我還是一點都不擔心那房子,只是,那民宿、道路、橋樑、豬圈、雞鴨寮、三民國中、清晨跑山路的孩子,就沒有這等好命了。然而我的志向、我的工作、所謂創作、所謂自己的聲音,有什麼意義?
戴立忍導演的「不能沒有你」,倒是結結實實的提供了某種回答。電影可以是有用的,提出訴求,呈現情感,那煽動感染力,就是電影入世的價值之一,它可以是威力強大的武器,令德國人感到亞利安人的優生榮耀(《奧林匹克》,由蕾尼·里芬斯坦拍攝的關於柏林1936年奧運的紀錄片),令中國人感到大國崛起榮光的北京奧運開幕式(張藝謀導演),也可以短小精悍卻惡狠狠大辣辣的叫喊:社會不公啊!
為了這種片子可以大搖大擺的宣傳發行上映,就值得給台灣拍手;為了內政部警政署、立法院、高雄戶政事務所、社會局、總統府前廣場都肯出借場地讓這部就是要攻訐他們的片子拍攝,更得誇獎;為了明明就當頭被賞了巴掌的政治人物觀後還能專文推薦,就覺得還不算沒救。影片為了讓主題的感染力極大化,鏡頭聚焦弱勢主角的這一方,表現出體制的顢頇無能。我卻企盼,鏡頭再橫搖過去一點,我想看到社會局那年輕職員的臉,因為在建立場景的時候戴導有刻意流了幾秒給那職員,臉上流洩的全是不忍與無力感。要是在主角提出他那卑微的企盼時,鏡頭搖過去一點,再看到那職員的臉,一定是淚流不止的。在公部門做事有多難,法制的箝制下個人如此無力,一個人又能改變什麼?
黑澤明的「生之欲」就是在問這個問題,而就有這樣的一個人,改變了一小部分的世界。
戴立忍的「不能沒有你」,也體現了電影在煽動力上,絕對有入世的效能。
張惠妹的「聽你聽我」,正是一個人、一首歌,就如此直接入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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