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1/18

「叔叔的故事」自序 王安憶

自從一九八O年開始了職業化的寫作之後,寫作便成為我的生活,這是我喜愛的生活,熱情一天也沒有離開過我。如何將小說寫的更好,是我生活的目標。漸漸的,我培養成了這樣一種原則,那就是以小說的、審美的標準去衡量世界上的一切。我對世界,對人生的看法其實已不再是出於我個人的經驗,而是出於一種審美的選擇。所以,在我積極生活的表面之下,其實充滿了一種危險的虛無的空氣。我總是去選擇那些深刻的、高遠的、超然於具體事務之上的思想,作為我觀察生活的武器。而實際上,對真實的生活我心裡已漸將淡漠了。

(中略,主要論及她停筆一年的疑惑與斷裂)

我在進行一種世界觀的重建工作,我需屏除那小說世界裡的儘管深遠透徹但實際上我與之路遠迢迢的觀念,這些觀念宛如美麗的迷霧。我還需重新正視我自身的經驗,我即不能脫離我的經驗,也不能陷入期間而不能自拔。我還深怕我會有退步,使抽象的美學觀念受到具體事物的纏繞,降低了價值。這一年的停筆,使我最痛苦的是,生活似乎喪失了目標,而也有使我欣慰的,那就是我發現我的生命還有活力,還具有敏銳的、活躍的、熱情的情感能力,也就是這,使我在一年之後,重又開始了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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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憶的這段自序有勇有謀,她清楚知道,寫作是她命定得做的事,影響所及,周遭萬事萬物都彷彿透著一層寫作之眼鏡而有扭曲變形甚至操弄。過猶不及,拿下寫作之眼鏡後必須以肉身去碰撞的真實生活,反而淡漠。這是太冷靜、太旁觀、太快速反應使之小說情節化的後遺症。

我也不免這樣,必須慎重行事。太容易把真實生活轉化成劇情情節,馬上行使脫逃術。譬如跟媽媽吵架,內心一定很痛的,卻很快速的轉念去想,這是多精彩的台詞啊,媽媽如何使用不著邊際的不相干小事,來辱罵妳心裡最珍視的東西。一專心的分析起來,我就不再心傷,耳朵一面聽腦袋一邊記憶,而這樣,我忽略了,那母女之間情節埋藏的,深深的心痛,尤其是對方的痛。

王的第二段,正視自己的寫作宿命,這是有勇氣。「使我欣慰的,那就是我發現我的生命還有活力,還具有敏銳的、活躍的、熱情的情感能力」這是命定的才能,永遠都在,永遠的激勵自己能做、得做、就是你了,這是有謀。命中注定我愛你啊。

使我欣慰的,那就是我發現我的生命還有活力,還具有敏銳的、活躍的、熱情的情感能力。

莫失莫忘 仙壽恆昌
不離不棄 芳齡永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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