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30

天陰持續

腦神經外科是個神祕幽微的世界。健保給付的病房內,昨日遷來另一位病友。相對於媽媽的沈睡與嘔吐,她是不停的活動,上床、下床、走來走去、動個不休。

夜裡,醫生探視,她說她腳癢,就像一直有螞蟻在爬,兩隻腳都已經摳破了,坐也坐不住,睡也睡不著,8天沒大便。醫生說,就是因為查不出原因才要住院,但癢這件事沒辦法處理,只能請她忍耐,不能再去抓。她突然飲泣,說你知道嗎?我會自殘,我會自殘。

看來腦管的事情還真多。今天上午,醫生來檢查她排便的狀況,發現昨日的投藥都無效,就說要給她灌腸,如果還無法解便,那可能是那邊的神經壞死,也許就能查出她腳癢的病炤。

是怪醫豪斯嗎?突然發現豪斯有多寫實。光是要查出媽媽到底是先昏倒,撞到地,才顱內出血?還是顱內先出血,才昏倒,撞到地?就把幾乎所有的檢測儀器都做遍了,連胸腔 X 光都照了,結論還未知,繼續投藥、繼續給她擺弄不同姿勢,觀察她會不會吐。腦傷型嘔吐是沒有徵兆的,直接來,噴射狀,沒有酸味,果然腦壓還是降不下去。百無一用是書生,這世上不存在怪醫秦博士,只有不斷嘗試勘誤的豪斯醫生。

今天的護士很有自主性,簡直把自己當成醫生,先否定醫生開的藥,我跟她解釋,早上巡房時醫生有特別說止暈藥份量加倍,護士撇撇頭,說這不合理,這顆藥從來不吃雙倍劑量的。她另外開了別的病人的藥箱,拿出止痛藥要我媽吃。我個人嗜吃止痛藥,所以也不當一回事的逼媽媽吃下,結果一吃下媽媽就噴射了,投藥這件事真深奧。照理說應該不關止痛藥的事,那是普拿疼罷了。百無一用是書生。

感覺所有東西都是循環,不吃就沒體力,沒體力就更暈,更暈就不敢動,不敢動就躺著,躺著就肺部感染。還是要吃,帶動身體的循環,嘔吐都好,能消耗體力,才有胃口再吃,再暈都要下床走,總之身體得先動起來,人生果然很嚴苛的。

早上7點的住院醫生巡房期,看到一群年輕醫生,神色憔悴的在走廊聚集、穿梭,醫生袍都很皺,穿的跟鬼一樣,女生也幾乎沒化妝,都不太美。他們要固定早上巡房,然後陪主治醫師視察,報告醫療行為的進程,被主治鐺,一串聽不懂的醫學英文術語,還要進刀房,這樣要養成仁醫還真不簡單。

同床的病友哀哀叫的被灌腸了,據說20分鐘就該解便,她非但毫無動靜,還又腳癢到起床去外面晃盪。她回到病房,看著窗外說,今天是陰天啊!我也走到窗口望,陰霾的天色,雨下不停,看進對面棟的病房,每一間都有親友孤坐陪伴。其實,台灣還是一個非常倫理親情的社會,家庭成員的向心力還是挺大的。

病友的先生說,今天星期五,雨要下到週六,週日就會放晴了。我趕緊敲敲窗台的木框,一定要放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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